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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3月15日 星期日

烏秋叔(3)3.16更新版

本來以為隔天在學校遇到劉祥志,又會挨他打,但他竟沒有對我下手,反而將注意力轉向另一個有錢的同學身上。反正只要不被欺負,我就繼續過著那渾渾噩噩的少年日子。雖然我跑進「鬼屋」的事情從其他小孩口中,漸漸傳到父母的耳中,但面對他們的質問,我一概加以否認到底。反正死無對證,劉祥志和他跟班的話,就跟他們的在大人眼中的地位一樣,起不了什麼作用。
只是,我總想著那天所發生的事。住在「鬼屋」裡的「壞人」,一點都不壞,反而是讓人感覺很親切、平實,散發出一種「高貴」的氣息,根本就不像電影裡演的殺人犯或強姦犯,一臉兇惡的樣子。在我簡單的腦袋中,不斷想著:

「這樣的一個人,為什麼會被人說成是『壞人』?又為什麼獨自一個人,孤伶伶的住在『鬼屋』裡頭?」
這些困惑,縈繞在我心中,久久無法釋疑。

不知道什麼原因,我發現我突然變高了,在小學生涯的倒數第二個月,我一口氣長到了160公分,雖然還是瘦皮猴一個,但是跟劉祥志身高的差距,也拉近了不少。或許是因為我變的顯眼,劉祥志的興致又轉到了我的身上。但現在,我不怕他們追打了,因為我可以躲到「鬼屋」裡,沒種的劉祥志和他的跟班們,對我一點辦法也沒有。
在第二次我躲進「鬼屋」裡時,我在裡頭待了半小時,但沒見到「壞人」烏秋。不知哪來膽子,我竟然沿著圍牆,在屋子附近繞了一圈。這一繞,我才發現,這「鬼屋」的來頭還真是不簡單。房子後院有著與西洋式建築物大不相同的中國式園林,看起來年代久遠的小橋、池塘、花石,可知以前庭園的氣象萬千。但池塘裡早已沒了該有的美麗錦鯉,剩下一池發綠的死水,這應該是「壞人」拿來澆灌蔬菜用的。我隔著後門的窗戶往裡面探去,空無一人,只有幾件「壞人」所曬的衣物,肆意的隨著風飄蕩著。百般無趣的我,只好從原本圍牆上的洞再鑽出去,避開守在村子口劉祥志一夥的視線,躡手躡腳的跑回家裡。
這次的「鬼屋探險」,讓我對「鬼屋」與「壞人」的想法完全改觀,之前稱的「鬼屋」,只不過是年久失修的豪宅。我想,就算是村子裡所有人的財產合起來,恐怕還蓋不起這樣豪華的「鬼屋」。他們不幫忙烏秋叔整理房子就算了,還把它說成「鬼屋」,不准小孩子接近,真是毫無道理可言。又如果烏秋叔是「壞人」的話,他為什麼不去外面偷搶,要自己在後院裡種菜,還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?烏秋叔有那麼棒的大房子,他大可以把地皮賣掉換錢,他過這種生活一定有什麼苦衷,鄰居們為什麼要這樣排斥他?我怎麼也不相信,「壞人」哪有可能會幫一個陌生的小孩擦藥?若要說「壞人」的話,欺負人的劉祥志、對劉祥志惡行充耳不聞的盧老師、在菜市場收保護費的敬仔、選舉買票的許村長,這些人才算是「壞人」吧!

我開始在心裡替烏秋叔所受的不公平遭遇,發起「正義」之聲。我不再稱大房子為「鬼屋」,也不再叫烏秋叔為「壞人」,雖然我和烏秋叔沒直接對過話,對他這個人也毫無所知。但至少在我半成熟的心靈裡,壓根就覺得烏秋叔不是個壞人。

三天後,被追趕的我又躲到圍牆裡,面露兇光的劉祥志氣呼呼、喘吁吁地被「鬼屋」與「壞人」的名聲給震懾在外,一點也不敢靠近房子。或許是圍牆外的騷動,終於驚動了烏秋叔,從後院走過來一探究竟。我遠遠見到烏秋叔的身影,不由得面露微笑,這雖是我跟烏秋叔睽違一個月的再次見面,在我覺得,卻有如熟識已久的老朋友相遇。
看烏秋叔樣子是正在後院種菜,他打著赤腳,褲管拉起到小腿肚,腳上沾滿了許多泥土。他閃過劉祥志一夥拋擲進來的石塊雜物,坐到我身邊來,滿臉笑容,小聲的問道:
「又被他們欺負啦?」
我笑著點了點頭。
「我幫你修理他們吧,你在這邊等我。」

烏秋叔站起身來,走到後院去。約莫過了三分鐘,我聽到圍牆邊側門打開的聲音,烏秋叔的斥喝聲從圍牆那頭傳了進來:
「死猴囝仔,你們在幹什麼!?」
「是壞人!快走啊!」這是小矮子吳溪源的聲音。
「下次不要讓我看到你們,不然打斷你們的腳!」這是烏秋叔的聲音。
「媽的!劉秉禹有夠孬,竟然叫壞人幫他!」這是劉祥志馬子簡雪琴高八度的刺耳尖叫聲。

隨著圍牆外的騷動漸歇,我得意的大笑了起來。想像著劉祥志看到「壞人」出現在眼前,那屁滾尿流、狠勁盡失的樣子,我就欣喜地止不住從心底湧出的笑意。我狂笑不止,直到側門的關門聲傳進我的耳裡,我才勉強的收起笑容,若無其事的站在圍牆邊。

烏秋叔從轉角處走了過來,一邊說道:
「小鬼就是小鬼,看到大人出現就嚇的跑到不見人影。」
我在心裡偷笑著,暗自說道:
「他們才不是因為大人而嚇跑,是因為『鬼屋』裡的『壞人』出現才跑的...」

「好啦,你可以回家啦,他們都跑了。」烏秋叔用他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的頭,一面說道。
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,突然冒出一句話:
「我想...晚一點再回去。」
「唷,會講話耶,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咧。」
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來。
「好吧,不過,這房子裡什麼都沒有,你就隨意逛逛吧。」烏秋叔很隨興的說。
我點了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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