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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3月15日 星期日

烏秋叔(2)3.16更新版

那是風吹過椰子樹葉的聲音,幾隻麻雀在大房子的屋簷上吱吱叫著,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直到我發現有人在搖晃著我的肩膀,才匆匆從夢鄉中回過神來。我被那陣搖晃嚇了一跳,趕緊睜開眼睛,注視著四周。

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的身軀,他穿著老舊的夾腳拖鞋,藍色的西裝褲因為長期洗濯而顯得褪色,白色泛黃的襯衫並未紮進褲子裡,露出在外的衣襬隨著風微微的擺動。

「壞人!」
我在心中膽戰的對自己喊道。

這下慘了,「壞人」不知道要怎麼對付我...我會不會被他殺死...。我的心裡胡思亂想著。

「囝仔,你怎麼跑到這裡來?」
這是「壞人」的聲音。
我嚇到半句話都說不出口,更不敢正眼看「壞人」,只是低頭不語。
「怎麼不講話?」「壞人」又說。

「壞人」的口音聽起來不像本地人,標準的國語和生硬台語夾雜,乍聽之下倒是像在都市裡讀過書的人。想到這裡,我才想起有一次阿發伯曾在閒聊時說過,「壞人」以前是在台北讀大學的,只是後來做了壞事被關了很久。想到這裡,我的心裡突然又冒出一個疑惑:
「既然讀到大學,怎麼會是壞人?」

「囝仔,講話啊...」
「壞人」的問話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。
我依然噤聲無語。
「真是個奇怪的小孩。」
壞人一邊說,一邊蹲下身來。
我的頭更往下低了。
「你腳在流血,進去房子裡我幫你擦藥吧。」

「我的媽呀,要跟『壞人』進去『鬼屋』,太可怕了...」
我的心裡這樣叫喊著。

忽然間,『壞人』伸手抓住了我的右手臂,用勁想拉我起身。
「起來吧,我幫你擦藥。」
仍處在驚恐狀態中的我無力抵抗,只得順著他的勢站起身來。
我不敢看他,目光一直停留在地上;我雖想離開,卻無法逃跑,只有跟在他的背後,從大房子的側門進到裡面。

在門打開的同時,一陣陰涼的風從屋裡吹了出來,吹的我直打哆嗦。
我努力地抬起顫抖著的左腳,跨過門檻,進到那既令人畏懼卻又使人好奇的「鬼屋」。我猜想,這裡應該是「鬼屋」的客廳,挑高的隔局讓天花板跟我所站的地方,至少有兩層樓的差距。雖然這客廳其大無比,但擺設卻與它的氣勢無法相比,四周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任何傢俱,只有一組破爛的沙發椅擺在牆角,上頭丟著幾件穿過的襯衫,我想,這應該是「壞人」替換下來的衣物。

「你坐一下吧,我去拿紅藥水。」
「壞人」語音剛落,就轉身走向後頭的房間。我不敢坐下,只是趁著他轉身的時候,認真的打量著他的背影。
「壞人」的身形還算高大,有點駝的背部讓他瘦長的身影更顯孤寂。壞人身
上穿著極為普通,但他卻抹了個油亮亮的旁分頭,頭髮一根根的服貼在他的後腦勺,看似有精心修剪過。
看到「壞人」轉進後頭的房間,我才鬆了一口氣,壓抑自己不安的心情,稍稍的用視線掃視屋裡。印象中電視劇裡演的豪宅,應該總是掛滿著名貴字畫,但「鬼屋」除了在角落掛著一幅某老人的黑白相片外,什麼也沒有。我抬頭看了天花板,那盞應有數十年歷史的水晶吊燈,長滿了灰白色的蛛網,腐鏽的程度,若是來個小地震就有可能會斷落墜地。
橘紅色的夕陽光線微微的從窗戶裡透了進來,讓屋子裡更添不少詭異氣氛。

「你怎麼不坐一下?」
隨著聲音傳進我耳中,「壞人」忽然從房子後頭轉了出來,我怔了一下,仍然呆站著。
「好吧,你不坐那我只好蹲著幫你擦藥了...」
他拿著濕毛巾,輕輕的拭去我兩個膝蓋上的血漬。
「我先幫你弄雙氧水消毒,有點痛喔。」
我用幾乎無法讓人發現的動作,點了點頭。
在雙氧水塗抹的同時,一陣陣刺痛從我的雙膝傳了上來。我咬著牙根,不敢露出痛苦的表情。「壞人」沾了點紅藥水,擦在我的膝蓋上,完成了上藥的程序。

「我看你應該不會想要待在這裡太久,我送你出門吧。」
我又微微的點了頭。
我跟著他走到房子門口,原本大大高高的門,早因為長久的荒廢而毀壞,「壞人」只是隨意的拿了兩塊大木板,當成門板擋住外頭的風吹日曬,但兩塊木板卻只遮住門的三分之一。我想如果風雨再大一點,「鬼屋」裡的情況會比現在更為狼狽不堪。

走到屋外,太陽已完全下山,只在田的那頭還有些黯淡的夕陽餘暉。「壞人」使勁的將鏽蝕的鐵門拉開,久未上油的鐵門卡榫發出刺耳的「嘎嘎」聲。
「好啦,都晚上了,快回家吧。」
「嗯...」我努力的想從口中擠出「謝謝」二字,但卻怎麼也說不出口。
走出「鬼屋」,我絲毫不敢回頭的往前走。後方突然傳來他的聲音:
「囝仔,你叫啥名?」
我大可以充耳不聞的繼續跑回家,但「壞人」的話語就像有魔力,逼的我停下腳步,輕聲的回答:
「劉秉禹...」
「劉什麼?」
「劉秉禹...」
「唉呀,我耳朵不是很好,你可以講大聲一點嗎?」
「劉!秉!禹!」我扯開喉嚨,用嘶啞的聲音喊道。
「呵呵,我聽到了。聲音變粗了喔,要轉大人了嗎?等以後你長高一點,他們就不敢欺負你了。」

「壞人」怎麼會知道我被他們欺負,我被劉祥志他們追打的時候,我沒看到「壞人」在附近啊...

「你姓劉啊,我媽媽也姓劉,我們可能有點親戚關係吧,我搞不好是你的叔叔那一輩的。」
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,只有默聲不語。
「壞人」又說:
「我叫三秋,但是附近的人都叫我『烏秋』,你以後可以多來這裡玩。好啦,快回去吧!」

我再次邁開步伐,直到那嘎嘎聲傳進了我的耳中,我才敢偷偷的回首一看,「壞人」的身影已消失在「鬼屋」裡。我心裡依然撲通撲通的跳著,滿腦子都是今天下午奇怪的遭遇,我越想越不安,腳步越加越快,直至發足狂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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