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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7月24日 星期日

Dream Field(1)


這是一個還有些許涼意的春日早晨,去年中區聯賽第三名的成德大學棒球隊選定在此春光明媚的日子裡,舉辦本學期的新秀選拔會。新秀選拔會的參與者報名資格不拘,雖然性別不拘,但近年來報名的同學清一色的是男孩,更重要的是,參加者要對棒球運動有著一定的興趣與熱情,只要具有這些條件,就可以參加校隊的新秀選拔。此次選拔會一共吸引了十四名各系同學參與,他們將由球隊幹部們輪流進行打擊、守備、傳球、跑壘等基本棒球技術測試,最後依測試的結果選擇若干名同學成為棒球隊的新成員。

首先進行的是守備測試,前三位的測試學弟都有一定的棒壘球底子,雖然偶爾會出現失誤,但都還算是未經雕琢的璞玉。當第四位參加測試的選手出現在場邊時,全場突然陷入了一陣鴉雀無聲。「韓士琛」,副隊長葛家恩唱了受試新秀的名字。當韓士琛拎著手套走上球場中央時,場面的寧靜被竊竊細語給打破了,幾乎所有人都滿腦子疑惑:為什麼這小子會穿成這樣來參加測試?韓士琛上衣穿著貼身的鮮紅色窄版連帽毛衣,頸脖還裹了條米黃色的圍巾,下半身穿著棕色束口帆布長褲,腳上踩著一雙黃色白底的布鞋,鞋子裡則是灰色的短襪,腰上繫著一條藍色裝飾用布皮帶,全身看起來就像花枝招展的彩虹。理論上,在棒球場上最正規的穿著是全身整齊的球衣球褲,因為穿上球衣球褲在接球、打擊、跑壘上才會敏捷流暢,而不會綁手綁腳。此外,球場外野是幾公分高的草皮、內野則是鋪上細緻的紅磚土,在這種容易打滑的場地裡,球員最好是穿著棒球釘鞋,才不至於摔倒受傷。總之,韓士琛的穿著比較像去逛街,而不是來參加棒球隊測試。

場上有三十幾雙眼睛拼命盯著場內瞧,大家都想知道韓士琛到底在搞什麼名堂。站在打擊練習護網後頭、身材壯碩的張景嶽也是其中之一,他對蹲在護網另一側的隊友駱家信說:「他這樣如果接的到半球,我輸你一百塊。」張景嶽家裡是開彩券行的,所以他喜歡把「輸贏」或「賭」掛在嘴上,但私底下的他,卻是古意的很。

面貌黝黑、下巴有點長的駱家信抓了抓他前天剛剪好的的三分頭,搖了搖頭,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:「我想,他應該會閃掉打過來的球吧。」

雖然韓士琛吸引了大多數人的注意力,但仍有少數人對韓士琛的粉墨登場不感興趣。在副隊長葛家恩對韓士琛說明規則時,投手練習區卻傳來一聲聲球進捕手手套的啪啪聲響,而且一聲比一聲還要大聲,可見球的速度是越飆越快。葛家恩不得不提高音量對韓士琛說道:「現在是守備測試,待會學長會打十顆球給你接,接到以後不用傳出去,把球拋到旁邊就可以了。」韓士琛看似不好意思地低著頭,沒人知道他是不是有把副隊長的話聽進去。

三年級的外野手林俞忠側著頭,對他同為應用化學系的二年級的學弟顏義翔說:「大家都來看他出糗,繼綱學長竟然還有心思在那裡練投。他不想看也就算了,害的淳仔也沒得看好戲。」林俞忠嘴裡的淳仔,是在牛棚(註:牛棚是bullpen的音譯,意同場邊的投手練習區,裡面有簡易的投手丘與本壘板,投手可以在裡面進行投球練習或賽前熱身。)和張繼綱練投的捕手杜衍淳。在阿忠與義翔的認知中,淳仔一直是隊上最好事、最愛湊熱鬧的人之一。

「大概是週末就要比賽了,所以學長要練投一下吧。」顏義翔回答學長的話。

身為隊上不動第一棒,有著巧打、強肩、駿足的林俞忠有點輕佻地說:「拜託,彰南算什麼強隊啊,學長根本不用全力催球速就可把他們K(註:K,三振的代號)的哇哇叫了,去年中區聯賽我們可是把彰南『摳豆』耶。」(註:摳豆是called game的日文音譯,在學生或業餘棒球中,若兩隊差距在某些分數之上,比賽可以提前結束。)

「不能這樣說,彰南聽說今年補了幾個體保生,說不定實力會變強。」顏義翔謹慎地與學長對話。

「放心啦,體保生又不見得是棒球底的,看看我們的體保生,有划船的、有打桌球的,就是沒打棒球的啊…。」

語音未落,顏義翔用手肘碰了碰林俞忠,輕聲說道:「欸,開始了。」

進行守備測試的打擊者是隊長文政霖,他拿起鋁棒,將球拋在半空,然後將手上的鋁棒揮擊出去,球與鋁棒接觸時發出「鏘」的一聲後,小白球就往韓士琛面前滾去。全場人士的目光焦點都放在韓士琛身上,只見他踉蹌地往前跑,彎著腰,左手不協調地揮舞著手套,往球的方向迎面而去,然後判斷好球的落點,站定位,彎下腰準備接球。但是,韓士琛卻未將球攔下,隊長擊出的球就這樣慢慢地從韓士琛胯下滾了過去。

剛才這球對稍微有點運動細胞的棒球新手而言,順利接起它並不困難,但韓士琛卻連球皮都沒碰到,就讓它像火車過山洞般漏到後面去。在漏了第一球後,眾人的目光又轉投到隊長身上,文政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古怪,似乎也覺得有些不耐,不過他的個性一向嚴謹,倒也沒多說什麼,只是抿了抿些許乾燥的嘴唇,放慢動作,擊出第二球。這球的速度大概只有上一球的一半,它緩緩地滾向韓士琛,但韓士琛卻像傻子般站在那裡,所有的人在心中都叫喊著要他往球的方向移動時,但韓士琛卻像腳上長了根般,動也不動。看到這一幕,愛笑的駱家信掩著咧開一半的大嘴,想掩飾住他的表情,而張景嶽則是拼命搖頭,對當前的情景感到不忍卒睹。

韓士琛杵在那裡,球都已經滾到他的左手邊,他才驚覺想用手套去撈球,但球再次滾落到他的後方,在內外野草皮的交界處停了下來。兩球的機會過去了,韓士琛的表現證明著他確實是個對棒球完全不懂的門外漢。若是換成其他人或許就叫韓士琛別接了,但文政霖的個性就是這麼嚴謹,他硬是讓韓士琛在場上接完(其實是漏完)他應該接的那十顆球。

當最後一球從韓士琛手套的邊緣彈起來,接著打到他那已被紅土沾上的鞋子旁,球最後落在韓士琛身後約一公尺處。韓士琛的苦難總算結束了,他那白皙的臉龐漲出漂亮的桃紅色,頭低的不能再低,卻隱藏不了他赤紅的耳廓。韓士琛上半身佝僂著,慢慢地步向場邊,他原本就不高大的身形,看起來更顯矮小。圍觀的群眾們都在竊竊私語著,有的人可看見他們用手掩住嘴上的笑意,有的則是對此「慘劇」頗覺無言以對、頻頻搖頭。韓士琛的失敗雖是如此地具有戲劇性,但牛棚中球進捕手手套的聲響卻未曾間歇,張繼綱專心地練習,對球場中的情況他並不是不知情,而是不願、也不屑去關心一個連球碰不到的呆子所發生的蠢事。

在校隊幹部短暫的商議後,副隊長葛家恩宣布了本次測試會的錄取者,來參加測試的十四個同學裡,有十個人留下了,他們在今後三個月將成為球隊的見習生,隨隊練習,直到一定程度後再成為正式的球員。至於全場的焦點韓士琛,自然是最後被割愛的四人之一。

張景嶽站在隊上最高大的一壘手余典維後頭,悄聲對這余典維說:「我覺得他應該會來吵著要加入。」

「不會吧,半顆球都接不到,你沒看到他的臉紅成這樣,怎麼可能還說要加入?況且測試沒過,隊長也不會同意吧。」余典維說。

「相信我,我跟他可是同班同學,等一下跟在隊長旁邊你就知道。」張景嶽自信滿滿地對余典維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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